荆南有冥

客船今夜共听潮

红笺小字

* 萧平旌×齐衡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齐衡左手揉着书册的边角,眼睛却一直盯着庭院,若是仔细瞧,便发现他眼神涣散,原是走神了。

“公子?公子!”

后面的不为提高了声音,才把神游天外的齐衡唤了回来。齐衡楞了一下,一瞥,同窗的几位都转过头来看着自己。

“小公爷,你的作业呢?”庄学究问。

齐衡这才回过神来,急忙将微卷着的书角压平,再上前双手递给了学究。学究翻了一遍,还算满意,对齐衡点点头。

今日的课程结束,庄学究轻摇着纸扇离开,几位学生整理好书箱,陆续走出学堂。
 “小公爷是有什么心事吗?”盛家二哥长柏从后面追了上来。

齐衡向来沉稳,今日却一直心神不宁,失误不断。晨间差点迟到,课上连连走神,实在不像是他会犯的错。

“多谢长柏兄关心,我没事。”

听他疏远有礼的回答,盛长柏知道齐衡不愿多说,也不深问。一边走,眼瞧这满园春色,草木青青,盛长柏突然想起三日前,永昌伯爵府吴大娘子递来的请帖。

“小公爷,今日下午,城西的马场会举办春宴,想必小公爷也收到了吴大娘子的帖子。”
 齐衡点头:“这个季节是该活动活动,可我家里还有点事,只能下次和你们同去了。”

和盛长柏分开后,齐衡坐上齐国公府的马车。不为去隔壁买桂花糕了,齐衡一边等着,一边撩起布帘看着街边的路人,人来人往,好是热闹。

“公子,您好久没打马球了。”

齐衡依旧冷眼看着窗外,不为打量着他的神色,试着劝他:“公子,您最近没什么胃口,趁着今儿天好,去骑马活动一番,玩饿了,自然就吃得多了。您要再这么瘦下去,娘娘就要罚我了。”
 不顾他的这番苦口婆心,齐衡放下窗帘,将身子坐正:“回家温书。”

不为郁结,小公爷近日下午都在家中温书。
 齐衡看书,不为就得在旁边候着,眼看着他的目光慢慢从书本离开,瞧着远处,哪里是在温书。

不为从小和齐衡一起长大,他的心思多少知道一些。看了一眼马车的门,是关着的,于是压低嗓子:“公子,去了马场,说不定消息更灵通些。”

齐衡转而看向不为,见他一脸正经,装作一副“我什么都不知道”的样子,终于轻轻笑了起来:“就你主意多。”

齐衡带着期待的心情去了马场,跑了两圈马,与几位交好的公子谈论了一会儿便回府了。

晚饭席间,郡主生气地盯着给齐衡布菜的丫鬟,出去玩了一趟,吃得却更少了。她心里焦急,厨子换了几个,布菜的丫头也不一样,怎么还是不爱吃饭。

齐衡扒拉几口饭菜便放下筷子:“父亲、母亲,我吃饱了,先回房了,你们慢用。”
 等齐衡走出房间,郡主“啪”地把筷子拍到桌上,吓得布菜的丫鬟直接跪到地上求郡主娘娘饶命。

“不为,小公爷今天怎么了?下午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,现在回来跟霜打的茄子似的!”

不为也跟着跪到地上:“娘娘恕罪,小的不知。”

眼看着郡主要责罚不为,齐国公拦住她:“衡儿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。”
 郡主紧蹙双眉,眼里的着急分明,她捏紧手里的丝绢:“正是如此,我才担心!”
 齐国公安慰道:“衡儿自小懂事,从不让我们操心,你该相信他。”

不为推开书房的门,往书桌那里一看,果不其然,齐衡借住烛光,正认真琢磨着北境地图。
 把手上的莲子羹放到桌上,不为到旁边多点了两根蜡烛,房间刹那间亮了许多。

“公子,莲子羹是才做好的,趁热喝了吧。”

齐衡头也不抬:“我晚上不吃东西。”

不为叹气,他当然知道自家公子这是为何。
 下午在马场时,不知是谁提到了北境,英国公家的小公爷在一旁感叹:“形势严峻啊!”
 另有公子好奇:“怎么说?”

北燕来犯是常事,虽说他们兵强马壮,但后备空乏,只要拉长兵线,不足为惧。可这一次,像是专有人提供粮草一样,接连打了三个月,大大小小的仗就没停过。不仅如此,朝廷补给军需的官船行至大同府时,居然与客船相撞,三艘船均沉于河底。

英国公府的小公爷抖着手里的纸扇,竟有些说书先生的腔调:“不过长林王用兵如神,所向披靡,大家不必太过担心。”

这话一说完,在座的神色各异,喝茶的喝茶,摇扇的摇扇,并未发言。
 齐衡没闲心去管这些,只想着大同府沉船,新的一批军需最快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北境。

“才走的时候还知道写信回来,这快半个月了,连只信鸽也没见着。”

齐衡把几份地图摆在一起,手指顺着地图上的标记滑动,烛光活泼跳跃,将他的影子投到白墙上,随着齐衡动作,仿若一场生动的皮影戏。

两个月后,齐衡终于得到消息,北境大捷。
 不为告诉他,大同府沉船果然有猫腻,是朝中宋尚书和齐州善柳营的纪将军联合谋害长林王。

“平旌呢?”齐衡问。
 “二公子没事,老王爷还派他去大同府私访呢,案子才水落石出的。”

长久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,齐衡缓了一口气,不为接着拿出兜里的信。
 “公子,鸽房送来的信。”

齐衡盯了眼浅棕色信封,伸向不为的手顿然停住,才缓和的脸又绷了起来,接着坐回椅子里,自顾自的喝起茶来。

不为疑惑:“公子,这是二公子的信。”

齐衡当然知道这是萧平旌的信,除了他,还会有谁的字这般飞扬。
 喝了半盏茶,齐衡才接过信,当着不为的面取出读了起来。

“收到这封信时,你应该知道了北境的消息,只是大同府一案,我被父王和兄长瞒在鼓里,待我回来后,再与你细说。
 边境几月,实在无趣,偶得一册《六爻预测》。你知我不爱看这些,整本下来也只记得几个字,什么太极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,枯燥乏味……”

不为站在一旁,自齐衡取走手中的信起,就偷偷观察着他。看着看着,不为眼尖地发现自家公子一直抿着的嘴角缓缓上翘,低头笑了起来。

齐衡虽强忍着笑意,但那股喜悦还是顺着他的眼睛流了出来。
 读完信后,仔细叠起来放回信封。见不为偷笑,齐衡瞪了他一眼,可心里着实高兴,便笑着同他说:“也不知怎么的,我心里气着他好些日子了,可读了这封信,我又只觉欢喜。”

“公子高兴就好。”

不为从齐衡手里接过信,走到床底翻出一个黑金漆木盒。把盒子打开,里面已经装了大半,全是浅棕色信封,信封上的字都是同样的刚劲有力。不为把新的一封放进盒子里,再掩好盖子,放回了床底。

齐衡一边看着不为收拾,一边心里盘算着路程,不出一月,平旌就回来了,到时候,他定会拉着自己述说一番。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上次他讲得眉飞色舞的模样,齐衡只觉得这人实在有趣,他能记上一辈子呢。

评论(9)

热度(107)

  1.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